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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超技巧写作流派诗展》——张永伟

侍仙金童2年前 (2022-09-25)互助栏目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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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永伟,1973年4月生于河南鲁山,1990年代初开始写作,部分作品被译为英文、德文、匈牙利文等。饮酒爱好者。著有诗集《在树枝上睡觉》、诗歌合集《低飞》。

 

 

克勒斯卡村

 

我们要去克勒斯卡村,

路上遇到的,都是树和影子。

它像湖水那样沉默,

独自翻卷蓝色的书页。

 

我们走着,身影越拖越长,

树枝上生满青苔。

几枚新叶,让雨云变得安静。

 

一只白鸟飞过——

我们在石头上坐了下来。

阳光像细小的树枝,扫过

胸口。草鸡咕咕,

 

让你想起一件旧事。

不知走了多久——

克勒斯卡村。我们在树下走着,

像是更小的树。

 

2012,8,26

2015,9,2

 

 

午夜回家

 

打开灯,院子里的花
都醒了,它们睁开
圆或细长的睡眼:你
又喝多了?

我没有说话,抬头看了看
灯,半弯的月亮。

原谅我,原谅这
长夜。我只是替那
远方的花树,多喝了两杯。


2012
127

 

 

美国大李

电话过去,母亲又晕倒了。
她不想吃饭,不想吃药。
我像父亲那样气得流泪,有时候
也冲她发怒:我再也不回来了!

她说:你大住院,我一个人在家,
慢慢就不想吃饭了。真的吃不下。
父亲生病前栽的美国大李,今年结果了,
我欣喜地在树下数。他说:十四颗。

并一颗一颗找给我看。
每一颗大李,父亲都不希望它
落下。他说,看样子每一颗
都长得很结实。

自从二舅去世后,大家的心
多像薄冰那样脆弱。我把自己
变成最小的鱼,在网眼间遨游。
月亮也有着小小的身子。

娘,你要多吃饭。她说:嗯。
我知道,她也在努力想多吃点。黄昏的风,
吹着头顶的海棠,还有父亲栽的
美国大李,如他所说,
每一颗都长得那么结实。

2014,6,2

 

 

蓝衣人

 

露珠大的村庄,也许不比露珠久远,
在异乡人的眼中。
他独自拉着二胡,眼睛里交换着风雨。
这是我多年后想到的。

我给他端去娘盛的一瓢玉米,
他没有看见,桐树在他的
眼眶里,像一颗泪滴。此刻,
我像他一样,坐在村口。怀抱一把二胡。

我不知道他为何来到我们村,
拉着二胡不顾其他。他穿着破旧却干净
的长衫,不像一个普通的流浪人。我满怀崇敬
跟着他,手里捧着那瓢玉米。

吃过两颗苹果以后,他在村后的
水泉边坐了半天。我看见他摸出一颗
绿色的石头。用蓝色的布衫擦了又擦。
有一会他把它放在了唇边。

那一刻,我好像忽然懂得了那眼
泉水,还有白云漂浮的蓝天。
后来村子后面的泉水干了,我再也没见过
他来过村里。有时候觉得我就是他,
走在异乡的路上,怀抱一把不存在的二胡。

201381微酒后

 

 

白乐桥———给江离

一棵棵绿词,围绕你的住房:
星星的琴键,让它们有了
奇妙的响动,和起伏的曲线。
我们试图飞出尘世的跑道,

却仅仅是呆在原处。树林深处的灵隐寺
合拢了手掌,在传说中翘起宁静的檐角。
车鸣和雨滴,西湖深处的小船,
轮流敲打你的高窗,让词语难眠。

破晓的光,映现出无法完成的诗篇——
它宽大的褶痕里,有着一个国家的
烂额。词缝间隐现小丫头饭馆,年轻的
老板娘,一个送不出去的,月亮大耳环。

告别了酒与歌,偶然相拥的的绿叶和花瓣,
我们踩着木楼梯上的霜迹,往高处攀援,
在比黑夜更黑的桥头停下,像两头
咀嚼枯叶的棕熊,隐藏进各自的密林。

2012,5,30


 

夜宿白云山

 

草虫的世界,有着蔚蓝色的
寂静。在白云下踱步——

直到夜深。坐在石头上,
隐约感到它们薄翼的颤动,
震落我们思想的微尘。

大家饮酒阔论,修筑一座
虚无的山峰。浩大的
星空弯腰谛听:青草的低语。

2010,9,27

 

 

小松
——自小刺头深草里,而今渐觉出蓬蒿(杜荀鹤)

听《夜雨寄北》的时候,
张典电话来,说他是姚国权。
我知道,此刻他已在梦中——
尽管清醒的时刻,
他也不一定认识自己。

去秋才去过巴山,不过
在众树之间,并没看到
他的身影。我一杯连着一杯,
喝苞谷酒,落雨的声音。

昨天向威说,罗羽病了——
然后又说,他们一周后来南阳。
再次听起音乐的时候,
我已忘记了自己,张典,还有罗羽。

还是他,年轻的上帝,
手指起落,在凌云木的头上——
不管在蒿草,还是云间:
你依旧还是那棵小松。

2019
318

 

 

语言的旅行

——给张曙光

 

诗,让冬日的阳光有了落脚的地方。

他曾经那么热烈地爱着世人,

而他们却宁愿呆在阴影里。

 

我不知道哈尔滨此刻有没有下雪,

而你文字里的雪却一直飘着:

有时候,它温暖如炉火,

更多的时间,它冷静地自言自语。

 

我曾经梦见您在小酒馆里

看路人,和树枝上的雪,穿着

您经常描绘的那件花格衬衣:

浑身散发月亮的清辉。

 

一个热爱上帝与佛陀的人,

一个汉语里的隐者:用落花般

谦虚的语调说话,

并在风雪中挺直着腰身。

 

从米沃什到但丁,您保持着

语言里奇异的旅行。在初冬的

阳光下,在玻璃的黑暗里,

我面前的书页,如你所见,散发着月亮的清辉。

 

2018,11,23微酒后作

 

 

祈祷

我在人群里寻找,看见很多人
双眼迷茫。路旁的杨树沾满天空剥落的
蓝色灰尘。我听见她睫毛上的泪花
在祈祷:让我遇见他吧——
那轻微的震颤在人群里掀起了波涛。

2009,12,29

 

 


传统与现代、现实与想象的融合

——读张永伟诗歌的一点感想

                                                                            ◇韦白
                
   在当代诗歌的地理上,平顶山诗群以其整齐的实力,正日益为诗坛所瞩目。张永伟作为其中较为活跃的一员,正以他特有的诗学风格渐渐地步入优秀诗人的行列。我最初为他的作品所吸引,是在我刚上网不久的诗生活网站上。他的诗,以极其细致的观察和干净简洁的语言,很容易吸引人们的眼球,而细品之后,更是意味绵长,令人回味。而令人称奇的是,他的诗在温和、质朴的外表下,更有一种不损坏清新感的成熟。


  现代诗歌确实挣扎在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的夹缝中。很多诗人提议要重视中国诗歌的中国性,当然也有一些诗人认为这是一个伪命题。况且,什么样的中国性才最能体现中国中国性又该如何去定义,本身也还是个问题。事实上,有的诗人在提中国性的时候,完全将其等同于中国传统文化,在诗歌层面上完全等同于中国古典诗歌”,而完全无视当代新诗完全有别于古典诗歌的写作技巧和创作理念。确实,当下的诗人,立足的正是一个传统已经失去,西方文化中的现代性日益渗透,而真正属于当代中国的思想体系并未确立的混乱语境下。具体到诗歌上,我们把传统诗歌的方法机械地应用到当下诗歌的创作中,显然行不通(确实有一些人仍在做这种徒而无功的事),而将西方的诗歌方法照搬照抄地挪进当代诗歌中也会出现相应的问题。在我的印象中,较好地将古典诗歌的一些因素运用到现代诗歌的创作中,有四川的柏桦(柏桦强调的是一种古典的气韵”)和哑石(哑石的某些诗作中,将一些古典的用词挪用到现代的语境中,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香港的廖伟棠,另外还有台湾的诗人洛夫,是做得较好的。在整个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全方位地引进西方模式的当下,哪怕只是部分地复活古典诗歌的意境也是极其艰难的。


  我花费如此多的文字,谈论了一下中国性这个日益模糊而又挥之不去的字眼,确实是为了回应张永伟诗歌带给我的一种思索。不知是什么原因,平顶山诗群(如张杰、张永伟、高春林等,甚至还有某些作品中的森子)的诗歌中,我确实读到了一种柏桦提及的古典诗歌的意韵之类的东西。这种意韵是作为背景存在的,他们的语言一点也不显得古板,思维也具有相当的现代性,而在他们的语言背后,又确实浸透了一种真正的古典意韵。当然,这种意韵是改造了的,是与当代语境相适应的。

请看下面这首《在颛顼陵前》:

天高路小。
浮云颓白。
风雨过后,沙土。树木。
鸟雀。荒草。牲畜。昆虫。

不高不低。
一群游人,半信半疑。

古道今途,愈走愈远。


  读到这样的作品,我很自然地想起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之类的古典诗词,那意境的冼练、开阔和清淡,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永伟并非要复活那古典的意趣,而是对其进行了深加工,他选取的不是极富古典气韵的枯藤/老树之类的东西,而是一些现代语境下的一些寻常、卑微、枯燥的东西,如沙土/荒草还有牲畜之类的,这与这个去魅后的现代社会症候中的冷漠、混乱、犹疑相一致,我们读到的恰恰是现代性。而这首诗的背后,却又对那消逝了古典性表示了缅怀。当然,这并非永伟最富有特征性的作品。我只是举这个小小的例子,说明永伟是如何处理传统与现代的关系的。

如果说永伟巧妙地处理传统与现代的关系保证了作品的品格和深度,那么他处理细节的能力和精确入微的刻画,则保证了他作品的人气指数受关注的程度。他与我一样,特别重视视觉经验,并希望让自己的幻觉徜徉在现实与非现实之间。他是一个写自己生活经验的诗人,他强调客观地反映物质世界,也就是说他关注存在更甚于关注语言与技巧,虽然他的语言和技巧也是那样的出色。当然,他不单纯是一个客观主义者,他的作品含蓄、蕴藉,在客观的外表下,有着强烈的主观性,只是这种主观性是通过沉默与暗示来完成的。


  首先,我想谈谈他描述事物的客观性时的精确和细致。请看下面这节诗:

我擦窗框上的:

灰时,麻雀来了。
它们谷壳儿般
不起眼,落在树枝上。


——
摘自《小事物》

  短短四行,写出了作者的状态、麻雀(包括大小、形态)、树枝,整个的画面一目了然,且简洁至极,就像一幅古代的静物画。

  永伟并不是一味地直陈事物的外观,而是在对事物外观的刻画中,揉进了个人的情感和想象。只是由于这种情感是经过冷处理了的情感,且通过想象的加工而使其出现了某种程度的变形,或者说超现实化了。如他在《苹果树》中这样写道:

看着它,听见了自己的
呼吸和心跳。我没有完全明白的
字,忽然俯身于我耳畔:
傻瓜,你再看看。再看看。

当我领悟,它们一个个
跃出窗口,高于星月。


  这里,他先是凝视苹果,但看着看着,苹果不见了,飞上了天空。这是生命里的一个出神的时刻,被他准确地捕捉而成为一幅使人心动的、美丽的童话(永伟的许多作品中呈现了童话般的奔放和天真)。又比如:

冬日的阳光,暖和地照着,
母亲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在想,柳树大爷是否已变成了
一条鱼,在麦地下游着。偶尔
像个孩子,吐上来几个水泡。

——
《给柳树大爷写首诗》

  永伟的这节诗完全是白描,但描写的并不是现实,而是想象的现实,或者说伪叙述,这是一种想象的直解,是一种幻化了的倾诉,比那种直截了当式的倾诉要形象得多。

  永伟在处理具体事物时,既有史蒂文森式的印象主义,而又有弗洛斯特式的自然主义和詹姆士·赖特式的超现实主义。这是以西方诗歌为参照系,进行横向的比较而言。史蒂文森式的印象主义”的作品,在永伟的作品中是很多的,这里就不列举了。而下面这首就有点类似弗洛斯特式的近乎白描的“自然主义”:

 

她说:你达住院,我一个人在家,

慢慢就不想吃饭了。真的吃不下。

父亲生病前栽的美国大李,今年结果了,

我欣喜地在树下数。他说:十四颗。

 

……

 

娘,你要多吃饭。她说:嗯。

我知道,她也在努力想多吃点。黄昏的风,

吹着头顶的海棠,还有父亲栽的

美国大李,如他所说,

每一颗都长得那么结实。

 

这种貌似白描的叙述在描写亲情时特别令人感动。而将感受进行深层的意象处理后再进行编码的写作方式(这是詹姆士·赖特和罗伯特·勃莱的超现实主义”的核心方法),在永伟近来的写作中也初具端倪,如近作《梅花城堡中》:

 

黑色的灯,比太阳还耀眼。

大家走着,在没有路的路上,偶尔

停下来,听一听,穿过铁丝网的风。

 

你躺在深夜的树下,听梅花,

和冬天开片的声音。月亮像一个倒空的鱼篓,

悬挂在乌有的城上。

 

 

而与中国传统诗歌的比较中,我们可以看见苏轼、王维等诗人的影子。而酷爱饮酒的永伟,自然也承接着酒仙李白的诗魂,他的诗中有着大量饮酒之后的感悟,几乎到了无诗不酒,无酒不诗的地步。那种醉酒之后,天地为之晃忽,世界任我腾挪的豪迈,才是永伟诗歌的精神底色。当然,这种简单的对比,有使永伟诗歌简单化的嫌疑,但有时我也想,那种西方诗学的批评方式,对解说带有传统风韵的作品时,确实有明显的失语之感。


  在当下诗歌日益平面化的潮流中,永伟是少数的、那种没有消解深度的写作者,他的写作正日益呈现出独特的个人风格:细致而不琐碎、浑厚而不艰涩、亲切而不随意。他近期的作品,正朝着更加开阔和更加自由的方向迈进,既超越传统和现代、现实与想象,也超越当下的知识口语之争。他所作的努力,不仅对他自己,也对整个当下的诗歌写作,提供了一种有益的启示。

(2004-11-15
初稿   2017-12-09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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