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笔长篇小说《望诗山》五：诗歌的江湖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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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诗歌的江湖气

 

找不到回去的办法，加上慢慢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一夜睡得很安稳。

到餐厅吃早餐的时候，听说老板娘的丈夫来了，循着他们手指的方向，看到一个一米八的大个，很精神长得也很健硕，肌肉看着结实衣着还很显瘦。他待人很是热情，好像我们是他请来的贵客一样。一打听，原来他叫叶子六，以前做过报社记者，后来经商，而且一直坚持在办民间诗刊，所以他对当代诗歌圈子的人都很熟悉。

方兴卫看我吃完早餐，拉着我去他客房，送了一副画给我。大概是那天我房间烟雾事件后我送了两包烟给他，他这算回个礼了。他是先在卡纸上画上底稿，然后用墨水将人物以外的部分涂黑，这样完成后，绘画就以白色呈现出来，很有艺术气息。

我虽然也喜欢绘画，但是没有深入地研究过，也没有拜师系统地学习，所以我不懂也说不出名堂，只能拿着画作表示诚挚的谢意。

“谢谢老哥！我会带回我的世界里装裱起来的。”

“没事没事！你既然写诗，肯定也有与绘画沾边的作品啦！可以找找我欣赏欣赏，在我们这个世界，欣赏诗等于是学习生财经验了！”

这个世界的世界观还真是合我意，于是我找了一首最早的习作：

《生活在线条中》

 

生活在线条中的                         

我们便是                      

线条的子孙                       

线条的后裔                        

无论上帝是否为线条的编织体     

上帝肯定是女性                  

一个纺织姑娘                      

宇宙中星球                      

在她美腹中生长                   

在她纤手中自立                    

或许                              

蚕也是一个上帝

竹线条们在风线条的摇曳下摇曳

池的线条们在柳线条的逶迤下逶迤

 

树的线条有时在雾线条中消声

果的线条有时在叶线条中匿迹

画家是另一种上帝

画一线条劳动在田野

画一线条柳荫下休憩

 

“你这是把绘画拆解成线条来表述，结构再复杂色彩再斑斓，被你这么一整都变成线条了。创造我们的等于是画家，创造布匹的也就是画家，就连蚕也像上帝一样吐丝当墨。蛮好，思路延伸中规中矩，也有一定的想象力。你说是最开始练习写诗的成果，还是很有天赋的。”方兴卫看完作品，来了个即时点评。

“你们也有信上帝的宗教？”

“有的有的，不过我不信。”

“今天叶子六来了，中午要请我们这批客人吃饭，据说他编的诗歌刊物兑换来了好多商品，一高兴就请客。”

     今天又来了一拨人，中午聚餐就有了三大桌。大家就席后，叶子六来了个开场白，大意是感谢大家对“泰来旅社”以及他创办的诗歌刊物《麦芒》的支持。

“叶兄这期刊物评价如此高，能不能现场来一首你自己的。大家鼓掌！”循声望去，那个昨天在袁才浩一桌朝我们这桌翻白眼的人，在带头起哄搞气氛。他们一桌人就跟着应和，其他几桌也礼貌地鼓掌。

“谢谢董斌哥高看！那我就献丑了！”

因为叶子六朗读的诗很长，估计有三四十行，所以我也没记住，总体印象偏抒情而且意象比较庞杂，每个意象之间并没有给人共同服务主题的合力感。而且一首这么长的诗读下来，没有一处让人记忆犹新。

“叶兄朗诵的好！大家鼓掌！”那个叫董斌的人又在带头高呼，倒也好不热闹。

“感谢大家！请众位诗友把酒斟满，我先敬大家一杯！”叶子六举起酒杯敬酒开席，大家纷纷斟满酒在各自的座位上站起来互相碰杯。

     酒过三巡，在今天刚增加的新客一桌入席的叶子六又开始一桌一桌敬酒了。于是三桌的客人也各自派代表一二人去其他桌敬酒，我一个不认识，也就没有动窝。

对于酒我其实真的没有兴趣，实在是气氛起来，一下把人的群居性调动起来了，所以才会随大流地灌。对于酒，我是深有体会的，所以在大家都在本桌交流有关酒作品的时候，我也抖了下才情：

 

真的不爱你

 

即使众美男会围着你

深情地把你夸赞

即使众美女在眼羡你

你还只顾往人怀里钻

即使和你在一起

立即满面红光笑容烂灿

即使跟你很快坠入爱河

谁阻拦就和谁闹翻

即使在众人面前

大声说爱你不爱是王八蛋

即使爱你爱到一路高歌

即使爱你爱到天旋地转

人见人搀

即使你让人夜不能寐

即使和你一道滚床单

即使你会让人肝肠寸断

即使大半夜你还把人缠

推你走你就是不愿

还借口就怕我孤单

即使让人六神无主魂不守舍

即使我们拆盒分喝这么多年

但我今天真的要说

我真的真的不爱你

你这合法的第三者

你这芳香醉人的大众情人

你这化成水不忘索命的千年妖

 

 “好好好！整首诗没有一个酒字，却把酒的所有感觉都给写出来了！老弟牛！敬你一杯！”方兴卫听完鼓掌并起身敬酒。众人也跟着举杯。

“谢谢大家抬举！献丑了！献丑了！我敬大家！”

“啪！……必须干了才给走！我们去你那桌敬酒都干了的！不干不行！”循声望去，原来袁才浩、董斌那桌战火纷飞。原来吴文豪过去敬酒，大概是没喝干 ，被袁才浩和董斌拽着不让走，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看着大呼小叫的董斌，估计刚才的桌子也是他拍出的炸雷声。

“赶紧过去！”方兴卫也看到了情况不对，连忙拉着郑铁羽快步冲了过去，一副休伤我主的气势。虽然是另一个世界，但这个阵仗可是一点不陌生，哪里都有江湖。

“算了算了！不要勉强！不要勉强！”叶子六也从起身从他那桌跑过去，因为袁才浩和董斌明显是借酒要搞事情，所以叶子六是不会让很可能变成打架斗殴的事发生的：“今天要斗酒不合适，很多人刚刚到，还没有适应过来！要斗酒改天我再搞个斗酒专场！今天就适可而止！不要变成武斗，真想斗我们下午可以篮球场上肢体斗一场！晚上还可以再口才文斗一场！你们看怎么样？”。叶子六看半天劝解无效，就提出酒后换场地斗，这样才让袁才浩和董斌感觉此机可失失能再续，也就让步了，毕竟在叶子六的地盘，你还得让他做主的，在哪反客为主过分了都会引来众怒。

“好！好！好！”双方都附和起来，等于各自口头下了挑战书也接了挑战书。

要说这个泰来旅社还真是不可貌相，在山外进来远远地看，只能看到一排平房，但是进来再去后面看就别有洞天了，因为这个旅社是根据山势修建的，而平房后面就是一大块凹陷下去的洼地，面积不小好几亩地是有的，所以在后面建起的两层排楼在前面是发现不了的。篮球场就在靠山的一侧，从每天日升日落来看，应该跟我们世界的西面一样。这里的太阳也没啥区别，所以方位应该也不会差哪去。

因为约好吃完休息下午3点篮球比赛，所以我中午的酒也多喝了点，不单是因为气氛烘托出了酒胆，也因为我要正好借着酒试下能不能一醉之后醒来就回到自己家的床上。

“老金！睡醒了吗？起床了！球赛马上要开始了！”，我迷迷糊糊地醒来，半天才听清是郑铁羽在门口敲门喊我。我知道借酒穿越回去也是不可行的了。

篮球场上已经开始分配队员了。今天新来的客人大多是戴着眼镜的，里面有自愿来到吴文豪这边，也有自愿到董斌那边，跟吃饭就餐一样，自由站队选边。在叶子六的地盘，自然是他当裁判。

虽然这边的规则咨询了下也差不多没啥区别，但因为和他们都不熟而且预感肢体接触对抗性太大，而且中午聚餐那股气还没消，下午的比赛都是用来消气的，危险性很大，所以我没有主动请缨上场。不过我拿我的诗换了一个篮球，其他人都坐在篮球场四周固定的木椅上，我就坐在篮球上。夏冬莲、李逢君她们女人对篮球赛兴趣不是特别强烈，所以叫我把换篮球的诗拿出来给她们欣赏：

 

《肢趣》

 

几月无诗愁归愁

小室短榻任眠流

闪展腾投迷肢趣

从此近暮便篮球

 

“你这写得也没啥精彩之处啊!还能兑换篮球?”夏冬莲心直口快。

“我也不知道，反正是扫描结果系统默认的。”我也不好反驳，只能用他们这个世界的秩序规则做挡箭牌。

“他这首工整还压点韵，系统判断分值会相应高点。”李逢君见我有点尴尬，说出了她的解释帮我圆场。

比分一直咬得很紧，双方中锋都有大个子而且差不多高，双方的前锋身高也差不多灵活度也差不多，两组的实力基本和队员的目测数据相当。大概因为比分一直咬得紧，加上中餐的气必须要通过管道泄洪，所以赛事过半后肢体接触频繁冲突加剧。董斌三步上篮时，身体在空中被吴文豪一个大盖帽压下来，他的脚刚触地，身体就被强大的力冲击得有些晃并向后仰，要不是袁才浩及时赶上来救一把恐怕要摔倒在球场上。之后董斌也就开始紧盯吴文豪，只要他拿球必贴过去，只要他上篮必阻拦盖帽。吴文豪见状也逐渐调整战术，将球尽量倒手给郑铁羽，让他线外得三分球。董斌看自己刚有贴的意图就被识破一直不得手，干脆在吴文豪刚有意识接球的时候就冲撞过去，完全一副不怕犯规的架势。

“你是打球还是要打架？”吴文豪把球一扔，拽着董斌的衣服就跟他理论。

董斌压根就没准备接话，而是直接顺着吴文豪拽衣服的走势一下靠向吴文豪，狠狠地撞了过去。吴文豪也早有准备，见他撞过来，拽衣服的动作就追着加了把力气，然后一个侧身，就借力将董斌摔了个仰八叉。

“你妈的！”董斌还没起身，骂声就先起了一步。爬起来正要大开杀戒，此时叶子六和其他人都围了过来。

“比赛不许动手打架！为了继续比赛，我要将你两都罚下场！你们想斗晚上再文斗！我这里不允许武斗!想武斗就别想在我这住了！”

董斌下了场，在对面坐着，时不时拿眼珠子瞪着我们这边。吴文豪下了场，在我们旁边坐着，时不时冲董斌那边笑。吴文豪的笑，让我又想起了我那个世界里跟他差不多的伊沙，伊沙平时也爱笑，而且面对对手也经常发出这样的笑，这种笑其实是最有杀机的，很有迷惑性。

 

《拉下脸的伊沙很凶》

 

为了制作电子诗集

灵魂杯具诗写伊沙

在网络搜集了很多伊沙图片

用电脑软件制作电子诗集插图

发现大多是笑容满面的

只有几张是伊沙拉下脸的

其中伊沙站在马桶后面的凶相

格外醒目

被我放在正文前页当门神

伊沙说过在很多地方都有人想动他

起因还是那些年在网络上的骂战

伊沙站在马桶后面双手捧在胸前

昂首挺胸拉着脸

发达的咬肌支撑起凸显的唇部

眼神透露出的是即使千军万马杀来

他照样蔑视群雄

你敢来我只要将马桶盖一掀

 

冲来的千军万马立马让你被马桶冲走

你连我的边都沾不上

跟伊沙是一个典型的诗人一样

他这一整套动作就是一个标准的肢体语言

你们尽管过来来了就是个死

就像他自己说的

他两百多斤的当年

是个人狠话不多的主

 

我眼里的中国好诗模伊沙

这个画像丰富了伊沙的人格魅力

横看成岭侧成峰

这就是他外貌特征上先锋的一面

我就可以通过这些

裸露地表散落或成块的矿石

推测出伊沙身体内部

有一条先锋的矿脉

他嘻嘻哈哈的图片虽然多

那都是乱花渐欲迷人眼的动作

 

就像魔术表演里很多的动作

只是为了将真正紧要的动作掩饰伪装起来

所以伊沙拉下脸的照片

就是他梭哈时面朝下的那张底牌

他亮出底牌给我们看了

正是他豪迈豁达有魄力的地方

底牌已经给你看了

不敢斗你就撤

敢斗你就来

没准我还有杀手锏

 

拉下脸的伊沙很凶

拉下脸的伊沙真实

他貌似端着的样子

是真放下了伪装

一条真汉子

一个真诗人

中国诗坛真没有第二个

 

这么大一个沙瓜（最爱吃沙瓤瓜）

你们可不要让我一个人吃了

这么好一个诗模

你们可不要让我一个人写了

 

“看来你比郑铁羽和方兴卫更懂我！”吴文豪接过我的诗看了下，也有同感，认为我戳中了他性格的穴位，看得准。听到吴文豪的评价，夏冬莲和李逢君连忙抢了去看，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我看吴哥跟伊沙很像，也有不少敌人啦！董斌、袁才浩他们跟吴哥也是宿敌吗？”

“他们思想迂腐，没什么好沟通的，他们把我当敌人攻击，我还真没兴趣和他们斗，但是我也不会怕他们，如果他们真要像今天这样有明显侵略意图，我也会主动出击的，我可不会让他们看我笑话。”

“那么你们今晚真的要文斗一次吗？要真的文斗，我还真想见识见识！”

“其实也没啥好斗的，已经在网上互相斗了十几年了！翻来覆去也还是那些观点各不相让，不过我们的目标不同，他们是要攻击我的诗歌观点，我们这个阵营却是要改变石头城里诗歌官员的诗歌评价标准。”

“按你这么说，那么董斌他们跟石头城里诗歌官员的标准是一致的吗？”

“那倒不全是，他们彼此之间的诗歌主张也不是相同的，但是他们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腐朽顽固，是在阻碍诗歌的发展。”

或许他们之间的文斗已经太频繁，频繁到见了面只希望能脱掉衣服打一架，也不愿意再斗文章斗思想斗见解了，所以晚餐后的文斗并没有组织起来。

晚餐时，大家相约到石头城常年关闭的城门前散步溜达，看夜幕降临后观赏石头城里的灯光秀。这里的冬天天黑的也早，等晚饭吃完走出门，石头城里的灯光已经亮起来了。联排的光带蜿蜒着从山脚一直延伸到山顶，宛如仙境一般。大家也就趁着美景在那里现场赋诗，这里脑力劳动能够立马兑现价值，确实能够激发人们创作的积极性。一般的诗是不能够反复兑换的，系统都能够自动识别出来，就算抄袭也会触发警报，而且很可能会坐牢，因为在这里也属于违法行为。所以不时有人写了满意的作品，就跑到店里看评分如何，如果能够兑换到心仪的商品，女人就会大呼小叫地跳起来，男人就会拿着换来的物件狂奔。

这灯光秀，倒是让我联想起了我们那个世界的元宵节灯会，我有诗记录过：

 

《元宵节》

 

一队村民舞进市区的长龙在楼间上下翻飞

两个青年顶着大头狮子在鞭炮中张牙舞爪

耍动绣球的壮汉带动了元宵节的热烈气氛

人潮随着手举彩灯的姑娘们涌向世纪广场

爆竹在禁令施行的前一天欢天喜地地欢叫

烟花在政府大厦的上空映射出灿烂的时代

仰望藏有嫦娥玉兔的宫殿想像今夜的月食

几粒烟花直上九霄却没有丝毫炸开的迹象

儿时就惦记仿制的孔明灯已经在宁国销售

它们接二连三地飞升逐渐消失在云层之中

曲终人散的深夜只有圆月的宫灯长悬不熄

 

因为连续阴天，所以还没见过这里的月亮，不过通过他们的描述，应该和我的世界里的月亮也没差别，而且他们也有嫦娥玉兔的传说。平行世界，很多东西似乎都是对应着的，就像我这些天见着的人，似乎都与我那个世界的人对应着，虽然长得不像，但是隐隐约约就引诱着让人往像的地方去联想去观察。